每到期末，选择辅修双学位的同学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应付考试。 摄影/袁建胜

    牺牲了节假日和休息时间去上课、考试、写论文，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实际所学与科班学生仍有很大差距，同时本专业学习也因此浅尝辄止，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双学位：加法还是减法？
    福建某大学四年级学生小林这个十一长假终于可以不用上课了，“我已经两年没有周末和假期了”。小林学的是中文专业，在大二上学期开始辅修经济学的双学位。当时她的专业课是11门，辅修的每学期开课3门，每周末上9节课，五一、十一长假还经常补课。小林现在要做的是准备两个专业的毕业论文，而找工作的压力也迫在眉睫了。

    西安某大学的小蒋也有相似的经历，这位新闻系的学生辅修了法学学位，他住在新校区，距离校本部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学习期间，我牺牲了几乎所有的周末时间。尤其是大二时，很多同宿舍的室友们还在梦乡之中，我就要爬起来去校本部上课，一上课就是一整天，中间很少有休息时间，尤其到考试的时候，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

    与专业学习有差距

    牺牲了两年的节假日的娱乐时间来为自己充电，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和计划，但是，他们真的是在做“加法”吗？

    就课程学习来说，与专业学生有很大不同。记者采访到上过辅修学位课程的韩老师，他实话实说：“课程内容有压缩，展开不足，显得仓促。有一些实践性较强的应用学科如管理、新闻、法律等，案例教育就少了很多。”

    小蒋辅修的法学专业在课程设置上只保留了法理学、法制史、民法等主干课程，其他的辅助课程都没有开设。小蒋说：“即使是这些课程，有些老师也只讲了些皮毛，他们总是说‘法学本专业的学生学得深一些，对你们可以讲得简单一些’。”在大家都休息的周末，这种现象更加明显。

    在学习了两年经济学之后，小林也承认，在经济学方面，她与经济学专业的学生有很大的差距：“首先我们上的课比他们少，教的东西也会少一点。而且他们本专业天天接触经济方面的东西，熟能生巧，我们则没有数学功底，有些知识听得不是很懂，课下也没有时间深入研究。”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学校对第二学位的考试和论文管理虽然比较严格，但还是可以“灵活”处理的。在辅修专业课程考试以前，老师会作一些辅导，主要是考试需要关注的重点内容以及对一些知识的梳理。小蒋说：“班上有大概1/3的同学的确是为了混一个文凭，期末应付一下考试，死记硬背，没有在实践中理解应用，到最后甚至因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搞清楚而闹出笑话。”

    小林说，在考试之前，老师会画一些重点内容，试题基本上按照这些重点来设计。“老师也知道我们辛苦，他们很‘善解人意’的。”小林俏皮的话中带着无奈。

    现在，小林已经读到大四，辅修专业也将进入毕业论文阶段，辅修专业的毕业论文要求同主修专业毕业论文的程序是一样的。根据往年师兄师姐的经验，小林对辅修专业的毕业论文并不十分担心，“毕业论文如果不行就改，改到可以为止”。因为据小林了解，除了中途放弃的，辅修双学位的同学一般都能拿到辅修学位。她的一位同学显然没能坚持下来，那位同学大二时辅修了数学系的学位，由于专业差异过大、负担过重，他在学习了一年之后不得不选择放弃。

    原因很实际

    目前我国很多高校实行了本科在校生双学位教育，据重庆大学教务处处长刘东燕介绍，双学位教育能促使学生根据专业互补、个人兴趣选择自己的学习专业，缓解专业冷热矛盾，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得以充分地调动。

    其实学生们选择辅修双学位的原因很实际，小林的回答很有代表性：“第一，本专业比较冷，多一个学位好找工作，而且我选的经济学比较热门。第二，念双学位又不要很多钱，承担得起。”除了小林比较“实际”的原因，小蒋更多了一些理性：“新闻学属于文科应用型学科，在学习了基本的工具和操作方法之后，还需要一种知识背景作为支撑，才能融会贯通，运用到新闻实践中。”

    显然这一目的与学校的设想是有所偏差的，所以像小林和小蒋坚持上辅修课的学生并非全部，也就不足为奇了。小蒋辅修的法学专业因人数较多单独编了一个班，这个班的同学在第一学期基本上能够全到，但后来就越来越少，第二学期以后，每次能到的人数常常就不足一半了。上课开始很好，大家也都很感兴趣，听课、做笔记也相当认真，但到后两学期就有些人开始退出，也有些人在敷衍，上课睡觉、看闲书的现象也开始明显，只有一少部分人在坚持。

    由于老师教学科研任务较重，很难抽出时间辅导辅修法学专业本科生的毕业论文，西南某大学法学专业研究生小陈曾经连续两年代替他的导师做这项工作。据他介绍，本科学生在指导教师那里获得论文题目或者自选题目之后，首先要在小陈的辅导下查找资料，将中期论文提纲和论文初稿由小陈审核，经修改后再送到指导教师那里。“审核过的初稿一般都没有问题，可以直接参加答辩。”小陈说：“辅修专业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基本上是由研究生负责。”也就是说，即使是坚持到做毕业论文的小林们，也很有可能面对的不是相关专业的指导教师，而是那些硕士博士师兄。

    根据记者了解，选择辅修双学位的学生以学业较为轻松的文科类专业为主，而辅修专业仍然集中在经济、法律、管理等热门专业。记者在北京某大学随机采访过两位工科的学生，两位同学的回答非常的干脆：“我不会选择辅修双学位。”主要原因就是本专业学习任务比较重，如果辅修双学位，他们将不堪重负。“我们班有少数学生辅修了双学位，大多是经济、管理等专业。辅修双学位付出太多、得到太少，感觉‘性价比’不高。”其中一位同学说。换句话说，工科学生并不认为多一个学位能增加找工作的机会，因此他们的动力就不如文科学生。

    没有指挥的交响乐

    教育部在今年2月回答网友提问时明确表示：“国家目前没有实行所谓的‘双学位’制度。”今年5月，教育部回答双学位本科生待遇问题时进一步说： “目前，我国对双学位教育暂无明确政策。1987年，原国家教委、国家计委、财政部下发了《高等学校培养第二学士学位生的实行办法》[(87)教计字105号]，现仍在执行。有关政策内容包括毕业生的待遇问题。”

    教育部提到的这个文件，是在1984年以来，少数高等学校试办了第二学士学位班，开始第二学士学位的培养工作的背景下制定的。招生对象是已经毕业的本科生，这些本科生在获得学历与学位后，可跨学科报考招收第二学士学位的高校，学制两年。第二学士学位是本科后、研究生前教育，列入高等教育学历序列。

    该办法第二条明确规定：“目前有些高等学校在教学改革中，为了调动学生学习积极性、拓宽知识面，允许跨专业选修课程的学生，不能按攻读第二学士学位对待，不得授予第二学士学位。”

    按照此规定，而双学位教育又没有明确政策的情况下，目前我国高校实行的在校生双学位教育都是自主办学行为，在校生在学习期间，可以跨学科辅修专业，合格后由学校授予其“第二个学士学位”，但无相关学历。

    教育部没有明确政策和要求，各学校对辅修双学位学生的条件要求各有不同，小林所在的学校比较宽松，只要入学满一学期，主修专业课程无不及格者都可以申请辅修双学位。有的学校会在申请辅修双学位学生的主修专业课程成绩上作出具体的规定，但要达到这些成绩要求并不困难。

    对于辅修专业的要求，各高校也参差不齐。有的学校只要修够学分、成绩合格、获得主修专业学位、辅修学位毕业论文通过，即可授予辅修专业的学位；有的学校的要求就相对严格，比如小蒋所在的学校，在主修专业获得学位的前提下，辅修班成绩排名前15%、无挂科、平均成绩70分以上、论文合乎要求的学生才会被授予辅修专业学位。

    刘东燕认为，学生在申请辅修什么与攻读什么样的第二专业时有盲目性，也有从众性(别人选，自己也选)，学校应加强管理，给予指导，对确实学有余力的学生鼓励他们选择，对主修专业学习都有困难的学生则劝其放弃，以保证主修专业顺利毕业。重庆大学在学生辅修第二专业之前会开一些讲座，引导学生辅修第二专业，减少他们的盲目性，以免浪费学生的时间和精力，影响主修专业的学习。

    复合型人才培养不必唯学位是问

    记者就双学位教育问题采访了教育专家、厦门大学社科处处长、教育研究院副教授陈武元。他说，目前高校在校生双学位教育存在问题的根源在于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和高校在校生转专业困难。

    就业压力增大让学生更倾向于辅修热门专业，但是学生辅修的学位在找工作的时候投放到市场上，与主修专业学位的含金量会不一样，这既会影响到主修该学位的学生，又会影响到自己主修的学位。大家都有这样一个学位，不说真假难辨，确实让用人单位难以判断哪一个学生的实力更强。用人单位看到某学生拿了两个学位就认定他的水平比较高，实际情况未必是这样。

    学生通过高考进入大学，很多没有得到理想的、热门的专业，就会通过在校生双学位教育来辅修自己想要的、好找工作的专业。但是，这个辅修专业学位是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就很难说了。“比如是学历史的学生，现在经济专业很热，就选修经济的学位，这就可能连他本来的主专业历史都学不好了。即使拿到了经济学的学位，又和经济学科班出身的学生有差距，这是有益学生的事呢，还是害学生？这个制度的设计本身有些问题。”

    陈武元介绍说，在国外，转专业是比较轻松的，学生提出要求，相关专业愿意接受就可以转专业，因此辅修双学位专业的人不是很多。美国在课程设置上是主辅修制，和双学位是两回事。主修历史的学生辅修经济学，只是增加学生的知识面，比如学生选修一些经济史的课程，对主修历史专业也是有帮助的，而不是给经济学的学位。

    “现在我们看到别人好的东西，在我们这边改进并实行的时候，所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我们没有充分地估计到。”

    在谈到主修专业和辅修专业的要求是否应该一致这个问题上，陈武元认为并无必要：“如果给学位的话，一个学位要求至少100多个学分，抛开公共基础课程，也要50多个学分。一个学生在4年之内修够两个学位要求的学分，除非他不睡觉或者是特别聪明，否则是不太可能的。”即使要实行这个制度，授予学生辅修的专业学位也要限制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面向那些确实学有余力、非常有实力的学生。

    “目前我们的情况是，开展双学位教育在量上是容易做到的，学生们去蹭一下课，老师也不一定严格地去点名，学生很多都是走过场，大学老师科研任务也比较重，也没有太多的精力用在这些学生身上。这些主客观的因素综合起来，使得导师对学生的要求就松懈下来。双学位教育的内涵就受到严重的影响。”

    “在管理体制上，主辅修制可以借鉴美国的经验，但是颁发双学位是弊大于利的，没有必要唯学位是问，这样容易误导学生为了学位而学习，浪费学生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影响主修专业的学习。辅修专业可以通过课程体现出来，因为课程是写实性的，学生毕业后，选修过哪一门课程完全可以通过成绩单来体现出来。”